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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鬨笑起來，各自找到地方坐下，鄭志遠也跟著坐到後排。

其實這位王老師的課，他也來聽過幾次，一句話概括：就是來賺課時費的。倒不是說這位王老師是個草包，王老師是縣化工廠退休下來的工人，聽說一輩子勤勤懇懇拿過不少先進個人。可儒學跟技術是兩碼事，你技術工作做的好，不代表能把課講好。

鄭志遠專門給他數過，一則幾十字的論語，他能讀錯三分之一的字，更別說慘不忍睹的斷句和解析了。

再說了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能有多少文化？他照著論語念，幾個人能聽懂？完全不接地氣。

聽課的人都來了，王老師很快便拿出工作簿開始講，剛念了沒幾句，外邊兒院子裡傳來響亮的老煙嗓。

「王鐵牛！你來搗啥亂？你給我出來！」

剛進入講課狀態的王鐵牛先是愣了一下，等明白過來是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直呼自己的姓名，臉立馬拉下去，剛要出門去理論呢，村主任劉廣發就走了進來。

「你講啥講？啥時候不來偏偏農忙的時候來？你的臉比咱縣裡的財政赤字都大！」

第7o章不踹一腳可惜了

劉廣發從一開始就沒待見過這位來講課的王鐵牛，說話做事兒也沒鄭志遠那麼委婉，所以一進門就把對方從講台上趕了下來。

「你惹了大麻煩！」劉廣法先發制人，指著王鐵牛的鼻子說：「因為你，鎮裡的領導挨了程部長好一頓罵！鎮裡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，說我們不配合縣電視台的工作，如果今天完不成拍攝任務，後果自負！你個老小子惹了大麻煩！」

王鐵牛似乎不相信他的話，漲著臉要反駁，被劉廣發薅住胳膊拖出教室。

「鄭書記，你受累，趕緊拉著大伙兒上山去完成拍攝任務，哪頭大哪頭小，咱得拿準了！」劉廣發笑嘻嘻的回過頭說。

鄭志遠想要的結果已經達到了，但面兒上依舊錶現的很無辜很猶豫，問：「咱這課不聽了？年底會不會扣咱們村的考核分兒？萬一再給個通報批評啥的？」

劉廣發一臉『你愁死我了』的表情，忙進來拉鄭志遠往外走，嘴裡念叨著：「沒人敢給咱通報批評，大領導手裡有準星，你趕緊拉著大伙兒回山上，耽誤了那邊的，才真的要被扣分批評了！」

鄭志遠這才叫上嬸子大嫂們回去，剛出教室門，那位王老師又跑過來攔人，才要說啥呢，手機就響了。

大家都好奇的看著他恭恭敬敬接了電話，對著牆一個勁兒的點頭哈腰，不用問，準是領導打來的。而且鄭志遠猜測，八層是文化中心那位主任。

王老師掛掉電話以後，換上張笑臉走過來，說話的態度也好起來：「那，今天就不耽誤大家的功夫了，我也先回去了，這堂課咱們以後再抽時間講…」。他說完，先一溜煙跑了。

鄭志遠搖搖頭，暗自嘀咕了句『瞎耽誤功夫，淨做無用功』。

重開上三輪車往山上趕，到了村口的時候還追上了那位王老師，有嗓門大的嬸子忍不住開他玩笑。

「喲！跑的夠快的！爭著回去讓領導拿鞋底照腚使勁乎？」

另一個大嫂也跟著喊：「等領導把你的腚乎的比發麵饅頭都腫，我看你還能不能騎著電動車往我們村跑！誰讓你專挑我們忙的時候來？」

三輪車一溜煙兒開回山上的拍攝地點，嬸子大嫂們拎著小提籃按照工作人員的安排，在酸棗樹叢里找角度站好，很快又進入拍攝狀態。

中場休息的時候，鄭志遠主動掏出煙去孫導面前給台階下：「領導，抽根煙歇歇，山里正忙農活，耽誤您的功夫了」。

起初孫導還拉著臉不願意搭理他，可見他態度良好積極主動搭話，還是放下面子接了煙。

鄭志遠勤快的幫他點上，始終笑臉相陪。

孫導打量他兩眼，不禁笑了，指指他，道：「年輕人，你這招借力打力用的倒是好！就是太狡猾！」

鄭志遠裝不懂，態度良好的答：「領導批評的對！」

「你小子！」孫導笑道：「那個啥王老師，占你們農忙的時間講課不是一天兩天了吧？這回終於給了他個下馬威？恐怕以後都不敢再隨便來搗亂了」。

鄭志遠笑笑，沒承認也沒否認。

「你啊！借我的力往你們程部長那裡告了一狀，估計文化中心的一把手要被你們程部長好一頓罵，他今天算是到了大霉。我估計啊，他得十年八的年的沒捱過這樣的罵了！」

鄭志遠跟他裝傻：「哪能啊，不能夠，我們程部長脾氣好著呢，一般不罵人。再說了，就算罵，他是大領導，我們做下屬的工作出了紕漏，罵幾句也沒啥。」

「小鄭啊，還在我面前裝傻。」孫導忍不住呵呵的笑著問：「你挨罵和那位一把手挨罵能一樣？你們程部長是宣傳部一把手，他如果去罵分管部門的二把手，傳出去都會被笑話，他只能問責一把手。再說了，那位張主任都五十多了，體制內的老人兒了，論資排輩，誰見了不得尊敬的喊聲主任？熬了半輩子的老資格，突然被領導破口大罵一頓，心裡能受得了？他不窩火個把月就算邪了！」

鄭志遠抿著嘴笑，還是搖頭裝聽不懂，「不能，不能夠，哪能啊…」。

孫導卻接著道：「話說回來，你才二三十歲的小伙子，說句不好聽的，正是挨罵的時候，領導肯罵你點播你，那是看好你！」他頓了一下，望望遠處奼紫嫣紅的山嶺溝壑，感慨道：「劉家峪我這幾年常來，說實話，今年確實和往常不一樣了。雖然看著人口上沒多大變化，可大家那股子心氣兒跟以前大不相同。這村子，和人一樣，只要有向上奔的勁兒，終究是能煥然一的，怕就怕認了窮命躺下不動了，過一天少一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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